杨海霞原创小说:菊花的夏天

菊花戴上头盔,拎着包从老傅的房间里走出来,在墙边打开电动自行车锁的时候,老傅突然走出来,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包又跑回了房间。看着这个四十九岁了还在她面前调皮的男人,菊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,只好跟回去拿包。老傅却又不由分说地又紧紧抱住她,滚热的气息霸道地包围过来,有一刻,菊花几乎要心软了,然而想到家里已经开始收拾的行李,她狠着心推开了老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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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傅这次倒没有拦她,乖乖地帮她把包放到车篓里,还细心地把车篓盖子扣好,然后就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她,就好象明天她还会象往常一样过来帮他洗衣服、哂被子似的,表情放心而又幸福。
老傅住的房间是居民小区沿街宾馆后门的一个平房单间,单间的门朝向居民小区里面,虽然这样避免了菊花每次进门的尴尬,但她还是怕被小区的居民看到说闲话。菊花其实是个脸皮很薄的女人。
这是个盛夏的中午,太阳火辣辣地挂在头顶,小区的居民大都还在午睡。菊花挥手让老傅回去,老傅却在她偏腿上车的时候又顺手在她腿上摸了一把,还跟着她的车往前紧跑了几步后才讪讪地转回了头。老傅关门时把门口绳子上哂着的衣服重新打量了一眼,那是件已经褪色的旧T恤,经过菊花的手一洗,竟变得清清爽爽,在阳光下散发着好闻的肥皂水香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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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妈的,有个好女人就是不一样。”老傅满足地叹道。
在路上骑着车的菊花满脸通红,眼睛一个劲地发酸。“不能哭,不能哭……”她一个劲地劝自己,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成串掉下来,砸在路面上,一会儿就被车轮甩在了身后。她后悔没有当面跟老傅说她就要走了,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,又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。她知道老傅听了她这话肯定会很难过,她实在不忍心让这个唯一对她好的男人伤心:自己只是一个农村里普通的粗黑女人,虽然儿子都已二十二了,可是不管村子里打自己主意的男人也好,去世多年的那个死鬼男人也好,从来都没有一个男人对自己这么温存过。活了四十五年,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一些粗俗的言语、动作,她以为女人一辈子就是承受痛苦的命,没想到立夏后到村子里修柏油马路的老傅为她打开了另一扇窗。
一开始,老傅他们那个施工队是住在村里的,当时天还没怎么热,菊花的儿子在外地打工,家里就她一人,空房多,村长照顾她,把工程队六个人安排在她家住宿、吃饭,房租一月八百,吃饭由施工队找的人另做,菊花不用动手,既拿钱又有现成饭吃。老傅是施工队的队长,看菊花又种地又养鸡地辛苦,主动把房租加了二百块。菊花过意不去,便经常帮施工队的人洗洗衣服。有一天,施工队的人都出去了,老傅重感冒卧床,菊花熬了姜茶端给他,老傅咳嗽着,突然就握住了菊花的手。
菊花没有挣脱,眼泪却流了出来,老傅就去亲她的眼睛,舔她的眼泪……
夏天真正到来之后,施工队们要到另一个村去修路了,住宿的地方也搬到了城里有空调的小宾馆,每天施工、收工时,老傅就用一辆灰色的小面包车接送他们。经过菊花家的时候,老傅偶尔会停下来看看,菊花怕村里人看到他们拉拉扯扯地笑话,就冷着脸赶他走。老傅愁眉苦脸地跨出院门,菊花却在身后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:“你在城里住哪?”老傅一下子喜出望外。
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。在老傅那里,女人该尝的甜头菊花都尝到了。老傅疼她恋她,让她体味到一份与年龄不相称的甜蜜。菊花不怕干活苦,就是这么多年来心中总没有一丝温暖。有了老傅后,她才开始变得开心起来。
七月份的时候,菊花的儿子从广州打来电话说交了个女朋友,人家不嫌自己家穷,但是希望每天下班后回到出租屋时有个现成饭吃。儿子的话就是圣旨,这之前老傅曾对她说过以后不管走到哪里修路都要带着她,给她开一份工钱,比在家里种地养鸡地肯定要多,而且两个人还能知冷知热地在一起,菊花心里也同意了,可是现在,她心里的天平只能倒向儿子这一边。
家里的鸡都卖了,田地里的事托付给了邻居。明天就要起程了,车票已经买好,菊花捧着手机,几乎一夜都没能合眼。“我要走了,再也不能来了。”几个简单的字显现在屏幕上,手却怎么也摁不下发送键。

一缕阳光
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枝,撒到树叶上,落在草地里。一群鸟儿飞过,打破了一屋的寂静。菊花又哭了,她觉得这个夏天她把一生的笑容都用尽了,也把一生的泪都流尽了。她多么希望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老傅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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